V&A在中国 | 为什么经久耐用的设计逐渐消失？

继展览“设计的价值”首篇博客向大家交代了为什么要讨论设计的价值后，我将继续围绕不同的主题，每期以两件展品为例，探讨设计应该怎么样或者不应该怎么样，以及这些价值评判又是如何反过来影响了设计的。

这次要讨论的话题是：产品该不该经久耐用？我将以烤面包机与儿童座椅这两件展品为例，重点探讨有关“持久性”的价值。

得力烤面包机与纸板长条椅

世纪灯

我先来讲一个比较经典的经久耐用的例子：

一盏用了一百多年还亮着的灯

加州利弗莫尔德的“世纪灯”

这盏“世纪灯”（The Centennial Light）位于加州利弗莫尔德消防局。从1901年开始，它就一直亮到今天（也就是整整116年！），期间只熄灭过两次：第一次是在1976年消防局搬家的时候，第二次是2013年的一次停电。当地还为它专设了一个委员会来保养这盏长寿灯，让它能继续亮下去。世纪灯让我们意识到：产品的经久耐用有时会超乎人们的预期。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设计领域出现了一个声名狼藉的专有名词：“预设报废”（planned obsolescence），意思是说各大公司刻意缩短产品的使用寿命，让消费者不得不购买更多更新的产品。（听上去是不是很耳熟？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苹果手机的电池越来越差了吧？）它也被用到了灯泡上：1924年，一个由大型灯泡制造商组成的联盟，集体决议将灯泡的最大寿命设定在1000小时。（也就是说，产品的寿命不是由技术限制、而是由消费市场所决定的。）

得力面包机

得力烤面包机

麦克斯·格特-巴顿, 1946. (c) V&A

然而，到了1960年，设计批评家万斯•帕克德（Vance Packard）写下了一本名为《废物制造商》（The Waste Makers）的书，提出反对这种所谓的“预设报废”，谴责制造过程中的浪费、成本及生产过早报废且不能修复的产品所带来的低效率。这本畅销书向普罗大众倡议继续支持经久耐用的产品。

事实也确实如此，尽管“预设报废”提升了厂商的利润，但消费者对产品长寿的渴望依旧存在。其中一个例子就是得力烤面包机（Dualit toaster）。1946年，麦克斯·格特-巴顿（Max Gort-Barten）在伦敦的一个小作坊创立了得力品牌。今天，得力烤面包机已经成为英国家喻户晓的厨房电器。

得力的第一款产品是不锈钢烤面包机，且直到今天仍在生产；其主要优势是经久耐用。

这款面包机上所有的螺丝都是外置的，以便维修和拆卸；其加热组件由钢板包覆，可以有效地减少损耗。烤面包机的外观采用抛光不锈钢，旨在传达材质上的经久耐用。得力的市场营销策略也重在宣传其“长寿”。

在一本发行于2002年的得力宣传册子上，曾这样写道：“在这个许多产品一夜之间就会报废的时代，得力烤面包机的生产制造却从不妥协。它是极少数经得住时间考验、仍能历久弥新的品质之作。”

公平手机

公平手机 fairphone

由公平手机公司设计. 2013(c) V&A

如今，对预设报废的批判在电子设备领域也开始复兴。荷兰设计师巴斯 · 凡 · 亚博（Bas van Abel）曾说：“如果你不能修好它，你就不算真正拥有它。”（if you can’t fix it, you don’t own it）。这句话揭示出这样一个事实：电脑和智能手机的制造商们继承了横行于20世纪的“预设报废”策略，刻意让电脑和手机“只能换不能修”。

为了对付这一状况，亚博研究开发了一种零部件可轻易拆卸、更换和修理的智能手机——公平手机（Fairphone）。这种手机很“良心”，其生产和制造都采用了回收利用的零部件。

纸板长条椅

纸板长条椅

英国斯皮尼菲克斯现代家具公司，2009（c）V&A

然而，在家居领域、乃至更大范围的社会变迁，却宣告着产品长寿时代的终结。比如儿童用的纸板长条椅就是得力烤面包机的有效反例。纸板长条椅是一款简易的儿童座椅，它的设计理念基于两个简单的预判：首先，孩子们总会长大的；其次，孩子们总是不爱惜他们的东西。因此，与其设计一款需要细心呵护和长期保存的产品，纸板长条椅的设计索性采用“即用即弃”的理念：它采用廉价可回收的硬纸板，孩子长大了即可弃用，而且对环境影响降至最低；同时，它还可用作艺术创作材料，廉价的纸板让家长能毫不顾忌地允许甚至鼓励孩子们在椅子上涂涂画画。

一个灵活应变的未来

得力烤面包机和纸板长条椅这两个例子，反应了我们在购物时会遇到的普遍矛盾：一方面，我们希望产品经久耐用，另一方面，我们又希望产品推陈出新。就算我们号称喜欢耐用的设计，但其实人的天性却贪新厌旧。纸板长条椅从即用即弃这个概念出发，使产品灵活机动。尽管如今的舆论和媒体总是大肆鼓吹“可持续”并提倡节制消费，但当今的市场经济却把我们往反方向引导。纸板长条椅预示着一个灵活应变的可持续未来：产品将变得更廉价、即用即弃，而非经久耐用。

关于作者

柯鹿鸣 Brendan Cormier

设计互联旗下V&A展馆首席策展人

柯鹿鸣现任设计互联旗下V&A展馆的开幕展首席策展人，主要负责创造展览的故事线索，并从V&A永久馆藏中挑选出运往深圳的展品。他目前正与展览设计师紧密合作策划《设计的价值》（Values of Design）展览，作为V&A画廊的开幕展览。他同时还在更广泛的层面上参与到博物馆事务，大力支持海外项目。在他参与到此项目之前，他曾协力策划过一系列国际策展项目：包括2014年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伊朗的首次国家馆展出，以及2016年威尼斯双年展应用艺术展馆特别项目——“脆弱的世界” ( A World of Fragile) 。他还担任过《Volume》杂志的编辑，该杂志聚焦建筑行业和都市生活，按季全球发行。他还会定期为书籍和杂志撰写设计和建筑相关的文章。

关于设计互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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